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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邪脸上挂着泪珠,委委屈屈地站在桌前,脚下躺着几个揉皱的纸团。
他已长到了四五岁的年纪,不知为何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生长状态,头很大,身子却单薄,穿着丝绸长衫颇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。黑眼镜也对他这幅样子爱不起来,只觉得浪费,好吃好喝地养起来了,却变得越来越不可爱喜人,像个拉长的年糕团子,失去了柔软圆润的美感。
他站在吴邪对面,比他高出许多许多,像座山一样充满压迫感,笑眯眯道:“不对,重写。”
吴邪吸了吸鼻涕,很听话地转过去铺开宣纸,笔蘸饱了墨,小心地在雪白的纸面上落下一笔,写了个很是端正的“齐”字。写完,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黑眼镜,后者仍是笑眯眯的,脸上毫无变化,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没能从他脸上的笑看出什么深意,只好咬咬牙,在“齐”字下面添上了吴邪二字。
放下笔,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黑瞎子。黑眼镜从桌上拿起那张纸,懒洋洋扫了两眼,指头捏住两边一扯。
“嘶啦——”
吴邪含在眼眶里的泪珠登时滚落下来,忽而生出一股勇气,仰头对着黑眼镜细声细气地抗议道:“‘齐邪’也不对,‘齐吴邪’也不对,我的名字到底是什么!”
黑眼镜把废纸揉成一团,扔在他脚下,吴邪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落在地上,还没来得伤心,手臂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戒尺。黑瞎子是个手黑心狠的主儿,这一下抽得吴邪“呀”地痛呼出声,捂住胳膊倒向了桌子,呜呜哭出声来。
“闭嘴。”黑眼镜在他头顶,抛下两个字。
吴邪把一声抽泣咽进肚子,很害怕地看着他。黑眼镜半抬着尺子,向他勾了一下。
“手伸出来。”
吴邪犹豫了一下,挂着一脸泪痕,颤颤地伸出一只手来,细嫩的手心已经肿了,红着一大片。他哀哀地看着瞎子,求道:“爸爸……”
话音未落,尺子就带着风声落在他手心上,“啪”的一声听在吴邪耳里是惊天动地,那痛感才迟迟反应到脑子里,火辣辣地疼起来,整条胳膊都跟着遭殃。他张嘴想哭,黑眼镜那尺子又高高举起来,不由得浑身一抖,生生憋住了。
黑眼镜对自己的震慑效果十分满意,背过手去,还是微笑,命令道:“再写。”
吴邪捧着手,转身哆哆嗦嗦拿起笔,想了好一会儿,才犹犹豫豫地落下了去,写了“吴邪”两个字。写完了,他没敢看黑眼镜的表情,只是一味低头站着,等着黑眼镜的反应。如此站了半晌,黑眼镜却没拿出那把尺子来打他,吴邪才敢稍稍从眼角瞄他。
黑眼镜脸上带着一种吴邪看不懂的却的奇怪笑容,咧着嘴,眼里却很凉。他弯下腰将吴邪抱起来,坐在椅子上,将他放在膝盖上边,下巴抵着吴邪的头顶,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。
“对咯,乖儿子,对咯。”
吴邪被他压得很难受,又不敢说出来,只好强撑着黑眼镜脑袋的重量,奶声奶气地喊:“爸爸。”
“嗯?”
“我……我为什么不和爸爸一样姓齐呀?”
“哦,这个啊。”黑眼镜搂着他,像是抱着个舒服的枕头,心里做着打算。直接告诉他,四岁的吴邪可能未必能理解,那样就失去了很大的乐趣,他是不愿意的,吴邪这个小玩意儿,要长长久久地玩下去才有意思,于是他脸上浮现了个意味不明的笑。
“这个嘛,等小邪长大点儿我就告诉你,你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弄不明白,我跟你说了,你肯定听不懂。”
“哦……”吴邪很失望,他其实觉得自己什么话都听得懂的,黑眼镜应该对他再有信心一点,但他也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。黑眼镜本来就不常像其他父亲那样抱他的,这一回吴邪虽然挨了打,当下却有点开心。
……